42,真身-《花与剑与法兰西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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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你今日当知道,耶和华你的神在你前面过去,如同烈火,要灭绝他们,将他们制伏在你面前。这样你就要照耶和华所说的赶出他们,使他们速速灭亡。”

    在夏尔的诘问之下,垂垂老矣的布沙尼神父,说出了这样一段令夏尔莫名其妙的话。

    整句话,夏尔虽然知道出处,但是和他们所谈的话题没有任何关系,所以根本无法理解这段话下面隐含的意思。

    夏尔迷糊当中又有些不安,因为这段话里面所隐含的意思确实让人有种不祥的预感。

    这段话是圣经旧约申命记里面的原文,记载了以色列的子孙的前景、他们在约旦河的对岸会遭遇的困难和摩西向百姓提出最后训示。

    众所周知,当时以色列人过得非常惨,故土被灭国,子孙后代颠沛流离,被奴役被屠杀,这种生活环境里面,理所当然地就会滋生对拯救者的渴望和对绝望世界的憎恨。所以在他们写的旧约里面,充斥着荒诞然而又残忍的预示,充斥着毁灭一切的憎恨。

    然而这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?

    这个充满了冤屈和憎恨,想要毁灭一切敌人的“以色列人”到底指代的是谁?

    正当夏尔还在发愣、满腹狐疑地思考神父话中的含义时,神父又转回了话题。

    “孩子,这个囚犯的名字很重要吗?为什么你这么热情地想要知道答案呢?”

    “倒也不能说很重要吧……”夏尔有些尴尬地回答,“但是,作为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呢,我既然知道了一件事的一部分,那么就会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事情的其他部分,只有这样,我的好奇心才会得到满足,才会心平气和下来。”

    “也就是说,您是为了满足过剩的好奇心,才想要寻根究底的,是吗?”神父苦笑了起来,“就为了这样一个目的,您自顾自地走了过来,逼迫我去揭开旧日的疮疤,翻出已经尘封的往事,让每个人都永无宁日……”

    “您这么说就有些过头了吧?如果您不愿意告诉我,出于礼貌起见,我是不会强迫一个老人非要吐露实情的,您只需要挑明说出来您的意思就行了!”夏尔有些不高兴了,语气也变得稍稍有些严峻。“神父,请您相信,我没有为难任何人的想法。”

    “我已经没有多少东西需要补充告诉你了,因为之前为了营救贝尔图乔,我已经跟法官说清楚了一切情况,除非又一位法官走到我面前来要我重复一遍。”神父发出了一声叹息,“不是因为怠慢您,而是因为我已经说不出更多东西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根据我得到的情况来看,您其实并没有说得太详细,还有太多暧昧不清的地方了——”夏尔眼见对方的口风变软了,于是又开始试探,“您当时对法官说,这颗钻石是一位当时在伊芙堡坐牢的英国贵族,为了友谊而赠送给了自己当时的一位年轻的狱友,然后这位年轻的狱友在临死之前,把钻石给了您,希望您能够帮助他转送给他的那些朋友们……”

    一边说,夏尔一边小心翼翼地注视着神父,观察着他的反应。

    虽然他也知道这样不太合适,对方已经明显暴露出了那种不乐意配合的心态,但是为了解开心中的疑惑,夏尔还是选择了继续盘问,哪怕这样让自己看上去显得有些咄咄逼人。

    “对,我就是这么说的,真亏得你们能找出来。”神父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,只是眉头稍微挑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那么,那位英国贵族,和那位狱友,到底是谁呢?”夏尔追问,“其实这一点,调查人员非常的疑惑,因为他们翻找了当时狱中坐牢的囚犯的名录,没有找到符合您当时描述的人——所以,有人怀疑,这其实是您虚构的故事。”

    不好!

    这话一说出口,夏尔自己都觉得不对劲了。

    这不是打草惊蛇了吗?

    我怎么能说出这席话来?他在心里暗暗叫苦,责备自己的疏忽。

    这个问题倒是无关紧要,但是延伸出来的问题就有些致命了——孔泽在伊芙堡里面调查的时候,不光没有查出布沙尼神父所说的赠人钻石的英国贵族,甚至都没有查到布沙尼神父本人在伊芙堡内留下的痕迹。

    现在他透露出前者,那么布沙尼神父肯定也猜得到,调查人员可以查到后者。

    也就是说,他已经知道自己虚构的全部故事都已经暴露了!完完全全的打草惊蛇。

    这真是一个特大的疏忽!我怎么会不经考虑就说出这样的话来?夏尔一下子陷入到了痛悔当中。

    不过,他的慌乱很快就一闪而过,整个人重新镇定了下来。

    毕竟,既然错误已经犯下了,那么后悔懊恼也没有意义,不如干脆将错就错,看看布沙尼神父如何掩饰自己。

    打草惊蛇固然是会有负面效果,但是也有些积极作用,至少可以击碎对方的心理防线,让他慌乱,人在慌乱之中就难免会露出某些破绽。

    果然如同夏尔所预料的那样,在夏尔说出了调查人员已经去过伊芙堡之后,神父的眼睛骤然睁大了,显然受到了某种震动。

    接着,他眉头紧皱,微微张开了嘴唇,似乎想要斥责夏尔,怒斥他们无礼的行径,但是最终,他还是没有说出话来,只是沉思着,看样子在思考怎么应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。

    “您还记得吗?”夏尔等了很久,对方还是没有开口,所以他也有些不耐烦了,再度追问,“神父,那个给您留下钻石的人,到底是谁?现在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已经忘了那个名字了!”一声大喝,打断了夏尔的话,接着,神父站起身来,疾言厉色地看着夏尔,“这是一个不祥的人,一个彻彻底底的倒霉蛋,一个死到临头仍旧不知道自己犯下了什么罪孽的蠢货,他的名字,我没有必要记得!只有等待末日的审判降临,等到上帝将他正义的烈火洒遍人间,等到罪人们在地狱里面哀嚎的时候,这个名字我才有可能记起来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他怎么了?这就爆炸了?

    几乎是本能的反应,在神父从座位上站起来了的时候,夏尔也立刻就从座椅上弹跳了起来,然后急速地往后面退了一步,做出了防御的姿势。

    不是他反应过激,实在是神父这一下太过于激烈了,几乎一瞬间,夏尔忘记了这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,反而本能地感受到了极度的危险,下意识地准备防御。

    好在,狂风暴雨并没有降临,神父只是愤怒地站在原地,以包含着怒气的视线看着夏尔,并没有向夏尔发动攻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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